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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火刑与逃脱
Arthur像一匹被关在牢笼中的狼一般在房间内来回走动,他的头嗡嗡作响。
窗户,从那里他能看见守卫正在楼下的广场上以残忍的得意姿态搭建Merlin的火刑架——门口,安插了两名守卫,走廊的两头还各安排了一名。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的父亲曾质问,他当时在通往城堡各层的开放式大厅迎接他们。“有人告诉我,那个巫师用魔法攻击了?”
“不,当然不是,”Arthur开口,然而却被缓慢但稳稳推开守卫走进来的Gaius抢过了话头。
“我想这是我的错,陛下,”年迈的医师宣称。“如果我估计的没错,Aerldan对魔法的阻隔有缺陷,结合他所选择的对犯人的劝服方式,当释放时,造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不具毁灭性,但确实让我们措手不及——而Aerldan也因他自己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罪魁祸首还是魔法,”Uther不悦地表示。
在Arthur无话可说的尴尬停顿后,Gaius说,“对此,我无法反驳,陛下。”
所以。封住魔法的那个人死了;使用魔法的那个人将被处死。
Arthur已经不想费劲去证明无辜或请求宽大了。他提议了推迟的可能性,但却引起了Uther的警觉,他对这个问题提出了异议并下令让Arthur回房——命令他——休息养伤。如果这个伤是在训练中意外造成的,他根本提都不会提。就算提起,也只会招来他父亲的鄙视。Gaius被国王留下问话,认识到之后他会来探视王子——这是唯一让Arthur同意离开的理由。
至于守卫。他们认为将他禁足在自己的房间——据说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是为了他好。他怎么能对他们动手?而且就算他真动手,也早晚会被制服,然后被人按在床上看着Gaius朝他的喉咙里灌下睡眠药剂——为了他好——然后…不,他不愿去想那会产生什么后果。
他转过身,在墙上的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顿时止步。他的衣服和外套一侧沾着血——领子边甚至还有清晰的指印。Merlin的指印,沾着Merlin的血。
他一把扯下衣服扔到角落,衣服的系带刮到了他的鼻尖。随后他搓洗手臂一直到手肘,还有他的脸,一路往下直到锁骨。他捂着放在洗漱台旁的毛巾深吸了一口气,洗衣皂淡淡的香味让他感觉舒适。毫无疑问是那个一头毛绒绒头发的仆人当天刚换的。这令他心烦意乱。
各种意义上,他都失去了Merlin。
抓起衣柜里第一眼看见的衣服,他再次走向窗口。诅咒正在平台底下铺开一捆干树枝的无法辨认的守卫——他的房门开了,于是他转身看到Gaius闪进屋里。
“您的头怎么样了,殿下?”Gaius问。
“没事,我父亲对你说了些什么?”Arthur询问。“我是否还有机会说服他放弃…”他无法说出口;他只能伸手指指俯瞰刑场的窗户。
“所以您的头还在疼,”Gaius疲乏但敏锐地点点头,从袖子中抽出手,露出装着云灰色液体的小药瓶。
“Gaius,我发誓,”Arthur咆哮,“我不会看着他死的。”
“喝了它,”Gaius语气粗暴地回答,“我会回答您的问题。”
“Sir Leon去哪里了?”Arthur回道,接过瓶子拔下瓶塞。“你能帮我给他传个口讯吗?”
Gaius刻意盯着瓶子皱了皱眉,随后视线切回到Arthur身上。后者挫败地深深叹了口气。
“哦,行了。”液体击中他的舌根,他赶紧咽下——这永远是喝Gaius的药的最佳方式。“现在。”他把空瓶扔回给老医师,后者接住后将手又塞回袖子中。
“我相信您父亲给Leon安排了特定的任务,会占用他今天剩余的时间,也许还包括明天,”Gaius说,“不过您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
好吧。反正火刑架估计要花上个把小时才能完工。也许他们时间卡的很紧,但如果Leon能找到几个愿意冒险的同伴…“我父亲问了些什么?”Arthur说。“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告诉你父亲我的观点是Aerldan在他的犯人身上犯了很多错误,”Gaius中立地说。“我不能回答报告内容的真实性。”
“昨晚Merlin告诉我他会说实话,“Arthur说到,懒得再去隐瞒面前的人他曾私自去过牢房。“如果Merlin说的是实话,Aerldan今天早上为什么还要继续折磨他?”
“人在受到拷问时会说很多事情,”Gaius笼统地说。
“不过,有些的确是真的,”Arthur慢慢说。“不是吗?他确实抓住了小妖精——他也确实曾经和我一起帮那个叫Mordred的德鲁伊男孩越狱。”
“来坐下,”Gaius邀请到,示意Arthur跟着他到床边。“这种特制的药水起初会有一阵子让你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Arthur发现,虽然痛感正在消退,但他已经无法直线行走了——他撞到了床柱——但不确定这有什么关系。毕竟,这里在场的只有Gaius。
“那誓言呢?”他说。“如果那次干扰是因Aerldan的拇指夹——或对魔法的阻隔未能起到作用,不管怎样我们应该还有机会说服Merlin立下那个誓言。”
Gaius重重叹了口气,按Arthur坐在他的床边。“他不会发誓的,”他静静地说。“他无法信守誓言。不管你信不信,Merlin对待他的承诺和责任一向很严肃——”
“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Arthur抗议。他的视线短暂地模糊了一下——他在摇晃吗?或者也许是Gaius在晃——但他眨眼清醒了一下。
“如果他面对只有魔法才能救你的情况,他会用的,”Gaius把话说完。
“而且不计后果,”Arthur悲伤地对着自己的膝盖说道。
“正是。”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在我父亲决定——”
“死刑已经定了。一小时后,”Gaius的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于是他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抗拒。
“告诉Leon——他得单干了。让他找几个愿意帮他的…”
老人抬起Arthur的靴子放到床上——没有Merlin来清洗上面的泥浆了——他的身体如此沉重而天鹅绒的枕头和被单是如此柔软。
“你并不是唯一在乎Merlin的人,”Gaius低声说,声音遥远。“但有时,最好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办…”
Arthur再也无法保持双眼睁开。因此他放弃了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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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lin无视胸口新的刻痕的阵阵刺痛,把脏兮兮的针笨拙地塞进墙角和地面交界处的缝隙中藏起来。确认咒语已经牢记于心,他把羊皮纸片放在身边的石头上。
并从容地看了一眼将它点燃。
他体内的魔法依旧在翻腾,但温暖重新给了他活力,现在压制他魔法的屏障——盖子——不管是什么已经消除了,符文已经被他胡乱刻在皮肤上的线条破坏和修改。他的魔法蓄势待发,而且现在随时——
“你好,Merlin。”
他立刻放下手掌盖住咒语纸片仍在冒烟的灰烬——弯起手指避免擦到地面,偷偷将羊皮纸的灰烬混进石地上的污垢中——随后抬起头对上她凝视的目光。
Morgana在牢房外徘徊,如女王般精致骄傲。就像一位愤怒,复仇心切的女王,眼中闪烁着绿色的火焰。
“你对守卫做了什么?”他说。
“哦,拜托。”她嘲笑道。“我真该杀了他们,然后让你来顶罪——不过说真的,他们还能对你做什么?只是个简单的催眠咒语,Merlin,不用担心他们。不过,你,就没这么走运了。”她得意地笑着,但经历过Aerldan偏执的虐待后,他发现她的怒火就像洗碗水一般温和。“你知道,当我们刚听说——Merlin用了一个魔法咒语时——我有点担心,你可能是因为我才尝试的。或许你嫉妒我的力量,也可能因为你不顾一切地想拥有对抗它的能力。”
“你曾经担心过?”他乏力地挖苦道。
她收起了笑容。“一点点。直到我反应过来。当Uther今早阅读你的供词时——那都是真的,对吗。”她轻蔑地一甩头。“大部分。你放了Mordred,我知道,但没有放Alvarr和铁匠。而且你确实想杀我。”
“我的道歉,”Merlin慎重地说,“是真心诚意的。”
她冷笑道。“你用魔法很多年了,对不对。小妖精事件期间Gaius交给Uther的那本魔法书确实是你的,不是吗。你像只老鼠一样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因为你对自己的能力感到羞耻,你是个连我们共同的敌人都不敢铲除的懦夫。非但如此,你还跟在他儿子屁股后面摇尾乞怜。”
Merlin想开口争辩。想指明这些天来到底谁才是那个隐瞒身份鬼鬼祟祟的人。想质问她如果一年半之前她做出类似的坦白,她曾假设Uther会有的反应——她当时没敢坦白,现在,他们之间谁才是懦夫。
但他现在最不想要的结果就是激怒她。不论他出于自卫做了什么,都会被视作要加害国王无辜的养女。他的关注点不在她,她也不是他最担心的,从来不是——他最关心的,保护Arthur,以及远次于此的,他对魔法的看法。
“半小时,Merlin,”她带着某种残酷的愉悦说道。“那就是你剩下的时间。这次,我会看着你艰难地喘息…而且没人会来救你。”她踩着精美的高跟鞋转身,鞋跟击打着地面离开了他的视线,走上楼梯。
Merlin想了想他的咒语。以及使用的时机。好奇自己是否真有胆量坚持到最后关头,就算这在应付Morgana和Uther这点上的优势显而易见。
还有Arthur是否能原谅他这样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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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叫着Arthur的名字,于是他睁开了双眼。
一开始他只看到上方的床顶。之后他看见一张脸——他认识的人,他知道他信任这个人——长长的红棕色卷发,脸上长着相同颜色的胡子,以及一脸担心的表情。
这让Arthur感到些许欣慰,他认识的人,他知道他信任的人正为他担心。
那个人开口了。他不太能听清对方的话产生了理解障碍,但他认为并没有什么要紧事。
对不起,Arthur。我深感抱歉。我不知道您父亲是否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出于怀疑,但——您能听见我说话吗,殿下?
“什么?”
他的脑袋在极度舒适的枕头上又偏过一点,看见那人穿着锁子甲和一件胸前绣着金龙的红色上衣。那给了Arthur不能再躺在床上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因此当这个人的双手温柔但毫不动摇地鼓励,推拉他时,他顺从了。
他从床上坐起。将双腿甩到床边。起身。
屋里还有另一个人。个子更矮,头发看起来像棕羊毛。短暂的一瞬间,Arthur好奇它的手感是否也像羊毛一般——但他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自己是否信任他,所以他收起了双手。但对方并不领情。
他碰了Arthur,缕直拉挺他的上衣并系上系带。Arthur感觉受到了冒犯——没人能碰他除了…有个人曾这样碰他和他的衣服,他确定。他清楚记得黑色的头发,但——男的还是女的,个子是高是矮…或都有?
他信任的这个人——骑士,他很高兴能想到这个词——看起来并未察觉到任何反常。不是锁子甲。他是不是有件…外套,或…背心或别的什么?一些正式的?
矮个子男人离开了Arthur的视线范围。似乎去了很长时间,而Arthur觉得耐心等待是种美德。
骑士看了他一眼。焦急。困扰。你会没事的,Arthur。我们会度过这关的,我保证。那些没能…不过,那会使我们更坚强,对吗?
更坚强。是的,他赞同那个概念。高尚的概念,他一直致力于实现的目标。为了满足他父亲的期待。为了他的百姓,成为他们需要的领袖。
随便什么。抓紧时间,可以吗,我的老天?
矮个子男人回来了,将Arthur的手臂塞进一件衣服的袖子里,穿在他身上的衣服外面,弄皱扭曲了里面的衣服。这感觉笨拙尴尬,于是Arthur同时为他们两人感到难堪。衣服不是这么穿的。但他并没有对他乱七八糟的穿着发表意见。
到时间了,骑士说。你准备好了吗,Arthur?
“准备好?”
骑士看着对方。是的,你准备好了。
“对,我准备好了,”他重复。准备就绪是好事,就像坚强;他为自己能同时做到这两点感到高兴。
骑士抓着他手肘往上的部位——不紧,也不疼——于是他顺从地跟着。行走时,他注意到骑士肩膀的动作,他高昂着头,脚步稳健,非常自信。Arthur试着模仿他的动作,但发现当他正在走路时很难同时做到这一点。
正当他感觉自己即将成功把姿势结合进他的步伐中时,他发现骑士拉他停住了脚步。
他的面前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怒气沉沉带着伤疤的严肃男人,一身黑衣装点着银色饰品,于是他感觉自己挺直了脊背。他条件反射般说道,“你好,父亲。”
父亲。这个人是他的父亲?这个人是他的父亲。他感觉——自豪同时失望。惧怕但又憧憬。
Arthur。你准备好了吗?他的目光从Arthur的视线中断开。他准备好了?
他身后的人可能回答了,但由于父亲冷酷的灰色眼睛没有再看着他,他发现自己的目光也游离了,然后对上了另外两道视线。女孩子的。
一道犀利。绿色的眼睛和乌黑的头发,她令他不安,他不想看着她。
另一道安静镇定而悲伤,棕色的眼睛和皮肤,她让他感觉如此安心他渴望回报她的好意。他希望尽可能接近她,紧紧拥抱她,能在他的臂弯和怀中感受她的每次呼吸,用后颈和敞开的衣襟感受她肺部的气息,感受她的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肋骨底部,甚至让他有点气急,但——
他非常肯定这么做是不得体的,在眼下的场合。
因此他将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
他看着父亲大步远去的背影,然后两扇门打开了——在他看来就像自己开的;他眯起眼看着照进屋内的日光。
正午时分他不该这么昏昏欲睡思维混沌。
但貌似没人在意,而且骑士正拉着他走上前,一身绿色的女孩已经走了出去,留下她的朋友靠着墙背对室外耀眼的广场。Arthur欣然跟随——眼前的景象令他差点大声抽了口气。
他看见一片广袤的绿色海洋最底层的边界中露出的白色边缘——城堡的石墙。阴影和阳光微妙地切换着,他能感觉风拂过脸颊还能清晰地闻出——
父亲转身对着他,手放在一块甚至更精致的石头边缘。你必须观看。他抬起手指向下方的石坑。
Arthur配合地朝下看去——一片混杂的帽子和围巾和头盔,一摞堆积的木柴——无趣。他再次抬起眼看着远处令人着迷的景致。
父亲对他近身的骑士开口。让他往后站一点。我们不想让他从阳台跌下去。之后他转身对着广阔的绿色世界讲话,然而Arthur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兴趣。
他只是站着,享受存在感——清新凉爽的微风,照在他皮肤上温暖的阳光——然后他注意到天空,就在大片绿色的海洋之上。地平线的另一端,更遥远,在那里云朵不紧不慢地在远处嬉戏着。
一个黑色的小点,玷污了斑驳的蓝色和松软的白色相间的天空。Arthur聚焦视线,在明亮的光线下眯起眼,一只鸟。正盘旋滑行,展开双翅——它飞到近处,但可能是无意的。而且缓慢,也许警惕。
Arthur想,也许,他喜欢那只鸟。如此野性无畏,它永远不会主动接近他——如果它真的接近,那个选择带来的恐惧会让他永远与众不同。他发现自己很渴望那样,渴望那只鸟——猎鹰?不…鹰——能飞下来站在阳台上,并看着他。跟他成为朋友,可能,以野生动物的奇特方式,甚至可能留在他身边。回到他身边。
但。现在这样对鹰来说是最好的,或许,展翅高飞。
他不知道自己站着观赏了那只鹰多久,直到空气的流动将鹰带往别处。Arthur几乎发出了无声的抗议——虽然那样对它更好,自由,而且他无权命令野性的生物。他知道自己能见到它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Arthur听到它刺耳的尖叫声,当它扑动翅膀从容地潜入摇曳的树冠构成的绿色海洋时,Arthur的心也跟着生物野性的自由升腾起来,他不禁露出微笑。
鹰没有再出现。整个城堡在他周围发出了微妙遗憾的叹息声。
父亲再次面对Arthur,强行霸占了他的注意力。他差点问父亲是否也看见了那只鹰,但他没有。他感觉父亲并不是那种能理解和享受Arthur感受的人——于是他决定保守秘密。他的鹰。
带他回房间,在医师说他能自主行动前确保有守卫看着他。
那让他感觉略微有点不自在。让人——也许是个陌生人,他不认识的人,或不信任的人——看着他…但话又说回来,他大概率能躺在那张舒适的床上,闭上眼看着蓝色和绿色的穹顶,看着老鹰轻松地腾空飞跃边界。是的,那听起来不错。Arthur能想象自己和老鹰一起飞翔,同样——飞行的感觉一定令人惊奇。
父亲说,休息吧,Arthur。等到早上,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整件蠢事现在已经到头了。
Arthur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该赞成吗?他赞成了吗?什么蠢事?
他再次朝下看着底下低洼的石坑,看见有人点着了柴堆燃起了篝火。他好奇那有什么用——初夏,他们不需要额外的热量,但广场上的人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迅速离开了。多浪费木柴,还浪费骑士的劳动。也许鹰就是因为这点才不靠近的——鸟类怕火。
一双手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转身,他瞥了眼骑士的脸——眼中闪烁的亮光带着勉强克制住的情绪。他没想明白,当他被带回屋内时——眼睛习惯了室外的光明后屋内显得特别暗——他见到了那个棕色眼睛的女孩。她双手捂着眼睛,肩膀颤抖,某种感觉告诉他她在哭泣而不是笑。
他再次希望能将她拥入怀中,安慰保护她直到她再次露出笑容,但骑士正将他拉走。
哦,对。回房间。
他们到达时房间里没人,那个长着毛绒绒头发的人已经走了。Arthur环视周围;他并不想他,但他想念某个人。某个属于这里,但并不在的人。
他记不清楚。他累了。
休息吧,Arthur。父亲曾告诉他;骑士正在带路,劝说他就寝。在安逸的恍惚中这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慰藉,于是他任由自己被人放到床铺上,随后骑士向后退去。
他闭上双眼,独自一人。但随后他看到了记忆中飞起又俯冲的鹰,并感到安慰。
Arthur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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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
他们给了Merlin一件上衣,这让他惊讶——直到他意识到,当然了,Uther的正义留下的证据一定会被尽可能掩盖。一件廉价的白色薄棉布上衣,守卫看着他尝试穿上衣服但却两次从他手里滑落,底边沾上了他的血,终于插手帮忙。
离他较近的那名守卫正尴尬地帮他穿上衣服,他的双手在颤抖,他嘶声喘着气因冷汗而发抖。
“谢谢,”他试着说。
“抓紧时间,”守卫回答。“如果花太多时间我们会有麻烦的。”
他扭动身体让衣服滑落到合适的位置,而不需要用到双手。袖子很长;他将手举到面前,手肘紧紧贴着身体,幻想这样能缓解疼痛。
另一名守卫拿着一对镣铐。他蹲下身用第一副锁住Merlin的脚踝,在他的袜子和靴子外面;他感觉他粗暴的动作弄疼了他小腿的瘀伤,但不是很严重所以感觉相对不是很明显。
“手放到背后,”这时守卫说着站起身。
“等一下,”Merlin说。“反正你们把我锁到柱子上时还得再打开它——”第一名守卫不自在地动了动——“去的路上我能把手放在面前吗,就像这样?”
第二名守卫犹豫了片刻,双眼——就Merlin所见,在牢房和他头盔的阴影下——看着他的双手。浮肿,损坏,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血已经止住,而且血迹也已经干了,但在他从囚椅中被释放后,为了最大程度减轻疼痛一直保持着手指向上的姿势,因此血流依旧在双手和手腕处留下了痕迹。
“国王会不高兴的,”他模棱两可地说道。
第一名守卫啧了一声。“如果你处在他的位置,你不想得到些怜悯吗,”他斥责道,并从同伴手中抢过手铐。
Merlin的前臂也布满了淤青,而且铁的重量并不舒服,但守卫在锁上手铐前拉起他的袖子。给了他的皮肤一点保护,而这给了他一点帮助。
另外两名守卫等在楼梯底端;一名跟在抓着他双臂的两人后面,另一名在前面带路。Merlin走得很僵硬,忍着小腿上的瘀伤,笨拙地爬着台阶,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次一步。一上,一平。一上,一平。双脚一起。当他到达地面时,他已经气喘吁吁头晕目眩。他需要水,也许。
日光太刺眼,令他的双眼畏缩流泪。守卫毫不犹豫地推他向前,但并不严厉。
透过他们的脚步声他能听见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四个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一个蹒跚的脚步声——他眨眼摆脱晕眩感,沾湿了脸颊。他意外对上了人群中最靠近的几个人的目光。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在服侍了王子这么久之后,看上去下城区大多数人都来了,如果不是全部。震惊和同情,也有不少阴森急不可耐的表情。
人群分开给他和守卫让出通往城堡广场正中央的道路。在前方,越过守卫,他能看见火刑柱和底部铺开的木柴,就像一把巨型的短柄扫帚竖在鹅卵石地面上。此外他们行进的角度意味着在他到达火刑架前,他没法抬头看到Uther之前主持死刑时站的那个阳台。
他集中精神用鼻子呼吸,控制住威胁着他的恐慌感。已经到最后关头了。独自在牢房中时,他练习咒语可以允许几次不成功的尝试。此时此地——不,估计不行。他必须成功,一次成功。
“撑住你的胳膊肘,”当领路人跨了两大步踩着凳子爬上平台时,左侧的守卫对他说。
他困惑地听从了指示——于是站在他两侧的人弯身举着他绷紧的胳膊把他送了上去。他本能地配合着,将双脚越过柴堆,感觉脚下的平台摇晃了一下。好吧,它只需要支撑他的重量一小会儿。反正本来就是用来烧的。
已经站在平台上的守卫一只手抓着Merlin的上衣前襟——手指不经意抓到了他胸前的伤口令他发出了嘶声——另一只手拎起他手腕上的镣铐帮他站稳。他漫不经心地转动他——哦,Gaius在那里——接着解开手铐。
“手放到背后。”
他朝Gaius点了点头——他一个人,这或许意味着Gwen不在场,那就好——他试着在不引起他人怀疑的情况下让老人放心。他的导师看起来比他信步出门的那天老了五岁——那是几天之前了?能出什么事,他曾对Gaius的,小心点,Merlin,的警告说道。
Merlin用唇语说道,对不起。
随后当守卫重新将手铐在他身后绕着直立的柱子锁上时,他抽搐了,并咬紧了牙关。重力将血液引向他的双手,指尖,他的眼前发白,新的一阵剧痛在他体内规律地颤动。
他无比想坐下。或是蜷缩起来。任何能缓解这地狱般痛苦的方式。
广场上响起的深沉洪亮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Uther Pendragon,可以预见他正在滔滔不绝地诋毁魔法。Morgana在他右侧。正公然对着火刑台上的Merlin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快速看了一圈周围举着火把的守卫——还没有人上前——然后再次将视线转向阳台。Arthur正站在Uther抓着的扶手后方一步的距离,严肃得夸张,Sir Leon紧挨着他。骑士也在看着Merlin——他的表情没有波澜,过远的距离让Merlin无法解读出任何东西——但他点了一下头。鼓励,支持,感激?但——Arthur。
“Arthur!”Merlin试着叫他。这个词让他喉咙发疼;出口的声音粗糙且不够响亮。
Uther提高嗓门。“根据Camelot的法律你被判处火刑——判决将不予延期立刻执行。”
国王点头。守卫手举火把同时走上前。
Merlin再次尝试。“Arthur!”
王子稍稍转开头,凝视着远处,甚至不愿俯瞰广场。
哦,所以他生气了。
“我很抱歉!”他用嘶哑地声音对着阳台大声喊道。“我只尝试用魔法做好事!我为了你用!”
火把落入柴堆之中,点燃了火星并着火——火苗升起蔓延。他能感觉到热量,但还没有多少烟,因为木柴是干的。这是个问题,更多的烟显然有助于他的行动。
他能感觉到Morgana瞪着他的目光——洋洋得意,她想。再也没人妨碍她和Morgause袭击那个在她父亲死后给了她一切的男人——除了对他的仁慈的信心。
还没完。
他张开嘴更深地吸了口气,再次呼喊他的王子——看清Merlin,看清魔法,理解,原谅,不要憎恨——然后整个肺都充满了烟。太多了,现在,太多——浓烟伴随着烧至平台边缘的火苗围绕着他。他屈身咳嗽,手铐和柱子撞到了双手,疼痛穿过他的手臂肩膀和整个该死的身体,他又吸入了更多的烟。他能看见窜出身底下平台厚木板缝隙间跳动的橙色和黄色。空气如开放的火炉般炽热;他能感觉汗水在身上淌下。
聚集起他最后一点力量,他直起身尖叫道,“Arthur!”
他的眼睛被热气和浓烟熏地泪流不止,这让他看不清远处的人影。但Arthur的下巴明显上扬,他的目光几乎朝上,避开Merlin。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魔法会腐化你的灵魂。
别碰我。
Merlin啜泣着,不仅仅因为缺氧而感到胸闷。
Arthur必须活着。Merlin必须保护Arthur。那是真理。
作为王子的仆人,隐藏他的魔法从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现在这将更加困难,但…如果没人找他——Morgana或Uther——他能得到惊人的便利。
如果没有人找他。
他垂下头,轻声念出一道咒语——并不是Gaius提供的那个逃脱咒语——而是增强火势。Forhearnan。
一个简单的,特殊变体,一个让他能在手掌中变出明火的的咒语,如果四周没有可以点燃的东西。因此,是无害的——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区别——但同样,与真货没有明确的界限。他的火焰熊熊燃烧,与真实的火焰融合在一起,将他裹入爆发的炼狱中。
隐藏他的行踪。
又一道快速咒语——Onlucan me!——锁链和镣铐被留在了身后。
酷热的高温令他难以忍受。他喘息着念出了Gaius的咒语。
Bedyrne me——Astyre me thanonwe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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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waine打了个哈欠。
他从树底下悠闲躺着的位子起身,眯着眼透过初夏茂密的绿叶看着太阳。正午。
他切换了个姿势,在树干粗糙的树皮上蹭了蹭肩胛间发痒的部位,然后盯着谷堆顶部,那是从他等待地点唯一能看见的下面村子的东西。他的关注点是山顶本身,而不是那几栋房子和…酒馆。
回忆让Gwaine咧开了嘴。看来你俩惹上了点小麻烦啊…我想我喜欢赌一把。
他懒洋洋地盘起腿,轻轻弹走裤子上的一只蚂蚁,然后交叉双臂抱在胸前。可惜他已经被驱逐出境否则以死论处;不然他好歹能喝一杯,就算只是打发时间。Gaius并没有明确告诉他时间。
他试过计算开始喝第二轮之前,被人举报又恰好遇上爱管事的家伙带够人马来逮捕他的概率。同时试着猜测他还要等多久——两项脑力劳动都不会有结果,但至少忙于其中一项能缓解无聊——就在此时一阵强风扫过山脊。
夹杂着一股烟味,Gwaine吃了一惊立刻警觉起来。
然后一个声音让他站了起来,寻找辨别声源。重复着——人声,痛苦的声音。
他迅速安静地移动着,背包甩过他的脑袋和一条胳膊,一手握着剑柄。警惕着陌生人——Gwaine知道他该和谁碰面,但他必须单独行动。被跟踪了,也许。他最先看到的是Merlin的靴子,然后匆忙绕过灌木。
他最新的——唯一的?——朋友正面朝下,四肢伸展着躺在那里。脸埋在双臂中,手远离地面举着——这么做的原因不难理解,它们看起来像是在鲜血中浸泡过一样。
而且Merlin的衣服正冒着烟。
好吧,这就说得通了,Gwaine想,他跳上前去用手扑灭潜在的火星;Merlin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心碎的啜泣。罪名的性质——烧死——出人意料的逃脱,以及突然的到来。
“魔法,哈?”他大声说。“在Camelot使用魔法。有点像一个仆人想从一群狂放贵族手上偷剑。嘿。Merlin?没事了——你安全了而且已经逃得远远的了。我在这儿呢——Gwaine——还记得吗?”
Merlin镇定了一点,转过靠在手臂上的脑袋,露出脸上一大片淤青和汗水流过的污垢。“Gwaine,”他说。不吃惊,也不好奇。因为显然他还未彻底离开Camelot。“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Gwaine朝后坐下并轻拍了一下他年轻朋友的肩膀——这次出于不同的原因。“是的,很遗憾,”他说,压根不知道Merlin在说谁。“你能翻个身吗?坐起来?让我看看你?”
Merlin眼神呆滞地看着他,随后翻了个身——但不用手坐起来有点困难。
Gwaine伸手拉他的手腕帮他。“能碰这里吗?”
“烫伤了,”Merlin告诉他。Gwaine调整了伸出的手,向前够到前臂,抬起眉毛表示疑问。“那里只有瘀伤。”
他用手小心地握着Merlin的手臂,拉年轻人坐起,然后看到他上衣胸口沾满了污垢,有森林地面上的碎石,烟灰还有血。
“Aerldan是个人渣,”Gwaine表示,他让Merlin先坐一会儿,然后再劝他进行下一步行动。
照顾他,老人曾说——他开始意识到Merlin不仅身体受了伤,精神也受到了打击。Gwaine猜测情况只会恶化。他从来没有家,但他猜想被迫离家绝对比基于正当理由自主选择离开要糟糕十倍。
“那是谁。”Merlin停顿了片刻说。完全提不起兴趣。好吧,Gwaine希望水——也许肥皂——还有一点吃的,可能会有帮助。虽然他的双手明显需要个医生来处理,而且要快。
“你的审问人,”Gwaine说,于是Merlin回过头。
“你认识他。”
他猜这是个问题,但音调不对,于是他给了Merlin一个豺狼般的笑容。“我的生活并不总是光鲜体面的。你能起身走两步么?”Merlin想了想,Gwaine看出他浑身都表现着不情愿。“来吧,”他继续说道,从蹲着的姿势弹了起来。“你的背没事吧?只要双脚用力我会——”他推着Merlin身体的重量,年轻人也配合他,他帮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没有跌倒。“搞定。来吧,这前边就有条小溪。”
Merlin一声不吭地跟着;回看时,Gwaine认为最好还是把他的问题留到改天,除非年纪轻的那位本人主动打开话匣子。
“就在这下面,”他说。“小心你脚下的石头。这里。”他跨过一步宽的小溪让Merlin靠近。“我们估计没时间给你彻底洗个澡——但你的双手,老弟。我们得处理一下。”
Merlin蹲下,向涓涓细流伸出颤抖的双手,但并未碰到。“我们没时间?”他重复道。“Gwaine,你的背包里有类似烧锅的东西吗?平底锅也行?”
“我有个小的。”Gwaine缩了下肩膀放下背包的肩带开始翻找。“我猜他们没法追踪你用于逃生的戏法,是吗?给。”他把壶递给Merlin,犹豫了一下,然后尴尬地问道,“你要这干嘛?”他现在起必须记住,那样一双手,意味着Merlin很可能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很多事情都没法自理。
“你能把它装满水吗?”Merlin说。
Gwaine跪着让缓慢的水流拉扯壶嘴的底部,小心避开河床飘上来的东西。“但…”他托起装满的壶,“他们会派士兵彻底搜查树林,搜捕逍遥法外的巫师。”
Merlin愣住了,眼中依稀露出受到迫害的惊恐目光,仿佛他未曾理解逃亡意味着什么,有时候,名副其实就是字面的意思。
半拍心跳之后,Gwaine意识到他误解了他朋友的焦虑——他怕的是Gwaine知道了他的身份和罪名。作为回应,他咧嘴一笑再次将水壶递给他。并且在Merlin的眼睛闪过金色时没有退缩——太明显——之后壶从Gwaine手中浮起并安放到Merlin脚边的石堆中。又一瞬间的金色,然后Merlin将掌根一角浸入水中——测试调整温度?他甚至没念任何咒语。见鬼。
“不,他们不会。”Merlin的手指微微弯向掌心。他冒险——犹豫——咬牙——最后将手浸入静止的水中,缓慢但彻底。
Gwaine也将他的手浸入了水中——溪水很凉快,对他来说很舒服但——他同情地缩瑟了一下,打算等Merlin的手干净一点后,将自己多余的衬衫贡献出来当绷带用。Merlin紧咬着嘴唇,在淤青和污垢下脸色惨白,他微微转过头。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颤抖——逐渐,哦,异常缓慢地在疼痛中放松下来。
“他们不会?”Gwaine说。
Merlin的表情严峻。“Gaius会知道,”他咬着牙说。“但没有其他人会来找我们。”他忽地低下头看着手轻轻地慢慢地搅动。“其他人都…以为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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