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ki醒来时前额隐隐作痛，他尽力将由此导致的恶劣心情放到一边。他今天和Foster有约，那意味着他得拿出最佳表现，意味着他基本没有不满的余地。想到见面他紧张不适，于是他试图把这些也放到一边。他只需要严格围绕正事展开话题，同时期望Foster能投桃报李。

他的手机一震收到一条来自Natasha的信息：你还好吧？就问问，Loki心口奇怪地牵动了一下。不久之后另一条来自Barton的信息使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你今晚要是有兴趣用魔法瞬移来纽约做肉丸意面。Loki一脸愁容，好奇Natasha跟他说了多少。

他回复Natasha我很好。无须担心。而Barton，他只回了个也许。毕竟，他也不知道在和Foster相处了一下午之后，是否还适合与人为伴。近来，与她交谈似乎总令他感觉像长时间被人用砂纸摩擦皮肤。

Loki又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Foster的消息。她改变主意了？他确认了一遍时间：还早。也许她还在睡觉。

他给Dr.Fisher打了个电话约好第二天见面，虽然他想过是否该定在当天下午。但不，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在一天之内应付两场注定十分折磨人的会面。Dr.Fisher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那并不意味着她的方法不…伤人。

经过一番考虑后，Loki快速冲了个澡并给自己做了点吐司，他用手指按住太阳穴等待头痛消退，希望能像为Foster消除头痛那样轻松为自己缓解。等待过程中他又检查了一遍手机，主要是出于习惯，随后他看到某个号码发来了一个地址，他花了点时间才认出那个号。然后，他的心砰地沉了下去，胃部因神经紧张而抽紧。别犯傻，他严厉告诫自己。你用不着怕她。

Loki愣愣看着弹出的吐司，已然失去了胃口。他还是逼自己吃了下去，用鼻子吸气再从口中呼出。

Loki查明地址，顺路去沿街的饼屋买了Foster提议作为见面礼的甜点，然后瞬移去了Foster新实验室所在地—离原来那间距离不超过五英里。他在门口听着门内含糊的人声，来回走了可能有一分钟才说服自己敲门。

门内安静下来，而Loki稳住阵脚，把闲着的那只手插进口袋并抹去了脸上的情绪。“就来！”他听见，稍后门开了。Foster的样子并不比他放松多少，但她勇敢地尝试微笑。“呃嗯—嘿。早上好。”

“过中午了，我想，”Loki说得小心翼翼。Foster看了眼她空荡荡的手腕，皱了皱眉，然后查看了手机。

“呵，”她说道。“岂有此理。”她退后。“请进。你…你怎么样？”

她的话令Loki直眨眼，差点告诉她没必要对他和颜悦色，这不过是为了她的国度讨论公事，他没指望她假装还有什么，但他及时想起了她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如果我们都尽力善待彼此一切会顺利得多。“很好，谢谢，”他客气地说，尽管事实上他的头还在一阵阵的疼。“那你呢？”

“很好，是的，”说着Foster挠了挠后颈。“一早上没什么收获，但这种事常有。”

“的确，”Loki说。“我确信你很快就能步入正轨。”

Foster神情诡异地又瞟了他一眼。“谢谢，”过了会儿她缓缓开口。Loki检查自己的措辞，好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找不出任何可能刺激到她的理由。“呃嗯…要进来吗？”她又说了一遍，而Loki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没进门，于是走了进去。这间实验室，他发现，比之前那间更凌乱。可能是因为她们搬得匆忙，Loki意识到，随即心中产生了一丝内疚。

坐在一张桌子边，大半个人藏在笔记本电脑屏幕后面的Darcy Lewis正带着明显的敌意盯着他。“看是谁回来了？”说着她交叉双臂。“Jane比我好说话。我告诉她该用泰瑟枪电你再把你关在门外，但她否决了。”

Loki维持着空白的表情。“Foster博士宽容大量，”他淡定地说。Lewis的眼睛眯了起来。

“当然了。”

“两位，”Foster的声音有点紧张。他不是来找Lewis的，Loki提醒自己，他看了眼手中的包裹，一扭手腕送到她面前的桌上。她往后一跳，满腹狐疑的样子。

“给你的，”Loki两手插在兜里说道。“可以把它当作见面礼。”

Lewis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他身后，在看Foster，他猜，随后将眼睛回到包裹上。她一把夺过包裹打开，偷瞄了一眼盒子里装着的两打Loki挑的混合口味曲奇和一罐类似精品巧克力的东西。她抬起头，瞪圆了眼睛。“哦，天。你认真的？”Loki耸了耸肩，而那个女人窥视着他。“这完全不等于我们是朋友了。甚至不能证明我喜欢你。而且毫无疑问我一点都不相信你。另外我还是觉得Jane至少应该给你脸上来一拳。”

Loki感觉自己的表情变得僵硬。“她会待在这儿吗，”他直截了当地问Foster。

“她人在这儿呢还有没错，她会待在这儿，”Lewis大声说。“想的美，好像我会让Jane单独和你待在一起似的，精神病先生。就像我说的：不信任。信任都喂狗了。”Loki发现自己咬紧了牙。存在过吗？他苦涩地想，但将这一想法和那股怒气压了下去。然而，Foster却皱起了眉。

“Darcy，”她的语气像在责备。在两人交换了一个明显意味深长的眼神后Lewis沉下了脸。

“好了，好了，行。谢谢你的曲奇，Lokester[1]。我不打算收回我说过的任何话—”

“Darcy,”Foster嘶声，并紧张兮兮地朝Loki望了一眼。后者依旧一张冷漠脸。

“我要是有兴趣讨你喜欢或赢取你的信任，”他冷淡地说，“或许还会困扰。”

“听着不错，”Ms. Lewis的话简直粗鲁。她两指对着自己的双眼比划了一下后又戳向Loki的方向。“我盯着你呢。”

我相信你会，Loki不确定自己对此是感到生气还是苦涩。他故意背过身看着Foster。“我带了些神盾局已经收集到的材料用以巩固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内容。”他变出本想在上次见面时交给她的文件夹，落在离她最近的桌子上。“你要是想确认可以再核对一遍数据。”

Foster看了看他，随后拿起文件夹翻了翻，眉间的褶皱在她皱眉时加深了。“这说不通，”她说。

“对，”Loki厉声同意。“说不通，因为如果一切运转正常就不该产生这种现象。”他发现自己在抠手指于是逼自己停止。“但有东西出错了，而且那东西来自世界树之外。有东西想闯进来。”

“闯…”Foster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Loki揉着他的太阳穴仿佛这么做就能缓解头痛。“国度间存在—边界。”他面部抽搐了一下召唤出世界树的幻像。“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世界树将他们连接。而世界树本身也有自己的边界将它与其他宇宙分隔开来。”

“等等，等等，”Foster说。“我只是想确认—其他那些宇宙。它们不是理论上，而是真实存在的？就像，你知道这事？”

Loki蹙眉看着她。“你不知道？看你的成果我还以为…”

“理论上是，”Foster说，“我是说这么多年来人们一直在说…但那只是基于可能性和量子物理学研究而不是…”她坐了下来，有点不知所措，而Loki停了下来，皱眉看着她。她挥了挥手。“没事，继续，我只是…呵。”

Loki又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总而言之。在不同宇宙间，远离世界树枝丫的地方，称为虚空。”一时间，他像是又回到了那里，坠落时四周一片黑暗，但他甩开了那些记忆。“虚空中…空无一物。空荡荡的。或本该是。”他试着回想自己做过什么。踏上世界树然后穿越至外界，而那里存在着某些东西，或某个人…

他的眼睛突然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嘶得一声猛地将头扭到一边。Foster弹了起来。“怎么了？”她说。“你没事吧？”

Loki用掌根按压着眼睛。“没事，”他敷衍道。“没什么。”他多希望Frigga在场，带着她微凉舒缓的触摸。而片刻后他恨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看起来可不像没什么，”Lewis扯着嗓子，语调将信将疑。“你脸色都有点发青了，我可警告你我最见不得人吐了，所以你要是吐了我估计得跟着你一起吐出来。”

“我不会—”Loki打断的同时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停止按压眼睛的动作，那并不能缓解痛苦。“这没什么。我刚说的是—”Foster看他的眼神很奇怪，Loki没有理会。“那里本不该有任何东西。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某物或某人正试图打破世界树和虚空之间的壁垒，为了进入九界。”

“那如果真发生那种事会怎么样？”Ms. Lewis的口气终于严肃了一回。Loki没有看她，一直盯着Foster然后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怀疑不会有好事。更不用说一个不惜肆意破坏现实世界脉络的存在能造成何等破坏。”

Foster低下了头。她摊开他带来的稿纸并整理好，将头发夹到耳后然后抬起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她问道。Loki努力不表现得僵硬，但他不确定自己为何突然如此紧张。

“我能感觉到，”他说。“它对世界树造成的影响。”

“感觉，”Jane表情抽搐的样子像是想反驳，但之后她摇摇头。“好吧，没错。神盾局的读数也显示出同样的迹象，语言…更通俗易懂。说是有大型干扰发生。但那有没有可能…怎么说，是自然现象？”

“那不是，”Loki的回答直截了当。

“你对此非常肯定，”Foster说。“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人为的，我是说。”

Loki抽搐了一下。“这重要吗？”

“重要，”Foster解释道。“就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很难相信，何况就说实话这点你的名声不怎么样。因此在我决定怎么做之前我想尽可能多了解情况。”

Loki攒紧拳头。“自从我…来到这里，发生过两起事件—就我所知，也可能不止—本不该出现在米德加尔特的物种来到这里。两者…皆提过它们是为了躲避灭绝，有东西摧毁了它们的家园。”

Foster摇摇头。“那也可能是源于自然原因。某种宇宙灾难。”Loki的下颌绷了起来。

“我知道是因为亲眼所见，”他怒道。“我曾踏入过不同世界间的缝隙去调查这些干扰。我去了夹缝而且我—”他的眼睛一阵抽痛于是Loki紧紧闭了一秒。“我在那里找到了某些东西。”

Foster的目光如镭射焦点般专注。“某些东西？”

“我要是知道更多我会告诉你，”Loki厉声说。“但我不知道。好吧？不管在那里的是什么，它在把我扔回来之前扯烂了我的防御还烧毁了我刻在胳膊上的保护符文。我不记得它是谁或者是什么。但如果你还想要进一步的证据你可以随意查看它留下的印记。”

“哇哦，”Ms. Lewis的声音略显肃静。

Foster向后靠了靠，而她的表情…像是在得到满足的同时又受到了惊吓。她一直在等这一刻，Loki意识到。但也许并未意识到会等来什么。Loki想过卷起袖子，将残留的烙印甩到她面前，这是不是你想看的，但他忍住了。

“你头痛是不是因为这个？”沉默了片刻后她问道。Loki瞪着她，于是Jane耸耸肩，样子透露着一丝心虚。“我妈有偏头痛。然后我也经常头疼。揉太阳穴，还有按压眼睛的动作…”她不安地翻弄着稿纸。“怎么看都…”

Loki没考虑过这点。他试着回想头痛是否是自…自那之后才频繁起来的。也许。他轻轻走到桌边坐下。“所以你相信我，”他说。

“那个，是的，”Foster说的好像答案显而易见一样。“你…没事吧？整件事是什么时候…”

Loki往回推算，想了想。“应该是我们那次饭局前五天，”他小心说道。Foster眨了眨眼，而Loki看得出她正在脑中盘算着什么，一种奇怪的神情定格在她脸上。

“五天？”她发问。Loki说不清她用的是何种语气。“所以那是…多久，一周前？”Loki缓缓点了点头，而Foster却只是盯着他，随后自言自语了一句类似难怪之类的话并低下了头。“那听起来…很严重。”

我不要你虚情假意的同情，Loki内心尖刻，嘴上却只是说，“没什么我熬不过去的。”

“那并不是—”Foster抿紧了嘴。“就是…我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我并不知道。”

“我没告诉你，”Loki维持着平静的语气。“你没必要道歉。我的健康状况与这次谈话无关。”

Foster的目光再次回到他身上。“不过，是这样吗？你是唯一一个对发生的事有所了解的人。所以你要不要来点艾德维尔什么的？因为你的样子确实有点憔悴。”Loki盯着Foster一直看到她坐立不安。“艾德维尔是止痛药。一般人用它缓解头疼—”

“我知道艾德维尔是什么，”Loki打断。Foster一脸不解。

“好吧，所以…”

你的表现就好像你在乎我似的，Loki不确定夹杂在这一想法中的是怒火还是困惑。你可以停止了。我不会上当。但这总比敌意要好，不是吗？Ms. Lewis哼了一声。

“哦，天。Jane，你完全把他搞懵了，因为你像个正常人一样对他既友好又客气。我都不知道该说他可悲还是可笑。”

Loki的指甲深深掐入手掌，伴随着一阵暴怒，一股想转身对Ms. Lewis恶言相向的冲动像呕吐物般涌了上来。两者均很快退去，或至少前者是。他极力克制后者。“可以说你的关心令我意外，从各方面来看。”他的声音紧绷。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混蛋的，混蛋，”Ms. Lewis漫不经心地说道。

“Darcy，”Foster嘶声说，随后转向Loki，“我只是…想帮忙。就艾德维尔而已。”

Loki打起精神。“我…当然。只是…”我在餐厅里已经交代了一切。你已经知道我做过什么，是什么。而你依然表达了关心和慰问。

Jane的表情显现出微乎其微的变化，随后她不再摆弄纸张。“听着，”她说。“我们都不太了解对方？或压根不了解。而且我们，呃嗯…一开始关系就不好。这部分也有我的错—”

“没有，”Lewis嘀咕，但Loki觉得她没想让他听见。

“—然后我想。我不知道。说不上从头开始，但也差不多。再试一次。”Foster两眼瞪得滚圆，几乎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要怎么做，”过了会儿Loki直白地发问。“你无法…忘掉已知的事实。我不相信你能就当没有发生过Puente Antiguo那回事—或更近的事。”

“没错，”Foster的语气比他预想中更坚定。“但我能改变自己的态度，和用语。”

Loki直愣愣地瞪着她。一时间，这成了他唯一能阻止自己问她是不是疯了的办法，但随后他只觉得…羞愧。自他遇见Dr. Foster以来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佐证他在她心目中的糟糕形象。心胸狭窄的他曾一怒之下掐断她的呼吸，而她却不计前嫌提供帮助和合作，并给予他一个全新的开始。

随着最后一丝怒火的消失他只觉得自己渺小，无力，卑鄙。一无是处。他记得曾一度认为任何凡人都配不上Thor，而现在他发现不配的那个人其实是他。他一直都知道。

他避开视线。“你的一番美意，我又怎可拒绝。”

Loki知道Jane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好，”接着她说道。“好了。所以…艾德维尔？”

“不用了，谢谢，”他小心客套没有冷言相对。“这对我并无多大作用。”他清了清嗓子。“我们是否可以…”

“对，”Foster说。“当然。还有正事要干。”她再次低头看起他带来的材料。“所以我们从哪开始？”

不会有问题的，Loki告诉自己。不会的。（必须是。）

…………………………………………………………………………………………………………

当Ms.Lewis夸张地打起哈欠抱怨吃饭时间到了时Loki告别了Foster。Foster张口像是要留他吃饭，但Loki迅速起身，说了声他确实该走了，表达了谢意，然后约了下次再见。

严格来说他们并未取得多大进展—基本就是过了一遍Loki已知的内容，并确保Foster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或多或少—但这是个开始。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于是Loki拿出手机发现两个来自Rogers队长的未接来电，和一条同样来自Rogers队长的语音留言。

“嘿，”一段空白后留言响起。“是我Steve。Rogers。觉得我该打电话问问，看你怎么样了。听说你离开医务室了，那挺好。猜你估计不想对练，但也许我们可以再约趟咖啡？但愿这次没有外星人袭击，呵？总之。不要有压力。早日康复。”

Loki皱起眉，缓缓放下耳边的手机。这个人要么就是极度寂寞，Loki思忖，要么…不，应该没有别的可能。而且Loki一直都知道。他动摇了，但最终…

孤独的人并不只有Rogers一个。不过，Loki想起，他也曾答应过Stark会去拜访。他很意外那个人居然还没在他家门口出现；或许是Loki之前的…反应吓走了他。想到这点他心中一阵惭愧。

最终他打给了Rogers，却被转到了语音信箱，他没有留言。他瞬间有点希望当时自己留下，看Foster是否真的会挽留他吃饭。

但Loki想起，对了，他确实还有个尚未赴约的饭局。

之前的聚餐邀请还有效吗？Loki给Barton发了条消息，并很快收到了一个当然，外加一个地址。Loki咽下一时的紧张，快速查了下瞬移的目的地。他顺道去买了瓶红酒，却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并不清楚Barton喜欢哪种，也许他根本不喜欢红酒。

太迟了，他边想边按下了一栋异常寒酸的公寓楼门径处的按钮。想到Natasha的住处，Loki好奇这是出于偏好还是因为负担不起。

“我帮你开门，”对讲机传出Barton的声音，随后Loki听见了开锁声。他放自己入内，上楼后敲了敲门。

“请进，”Barton招呼。“我已经开工了，两手都是生肉…”

Loki放自己进屋并轻声来到厨房。Barton扭头朝他咧嘴一笑，对Loki挥舞起手里的肉丸。“嘿。能检查下汤汁么，看看烫不烫？”

“当然，”Loki略显惊讶，但还是去看了，并试着搅了搅那锅红色的混合物。“看起来不错。我带了…”他拎起那瓶酒。“一瓶梅乐。虽然我压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红酒。”

Barton抬起眼。“不常喝，”他说，“不过还是谢了。Tasha喜欢，而且有时候正餐配啤酒总觉得哪里不对，不是吗？”他貌似心情不错，Loki好奇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随后他意识到也许不。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在不存在扫兴因素的情况下见到Barton。

“我想，”Loki慢条斯理地说。“下一次，我应该记得带点麦芽酒。”下一次，他想到。将这句话说出口，而且真心希望它能实现是多么的奇怪。

“不用费心搞那些个工艺花哨的玩意儿，”说着Barton放下肉丸。“我只要百威就行。”Loki像是听得懂似的点了点头，随后Barton回头一瞥。“你压根不知道我说的是啥，对吧？”

Loki想过撒谎。“对，”他回道。Barton摇摇头，砸了砸舌头。

“外星人。没文化，”说完他看着Loki。“等一下。你们那儿有啤酒吗？”

Loki忍住想笑的强烈冲动。“有，”他说。“我们有。很多。不过，我不会鼓励你喝。”

Barton抬起眉毛。“为啥？喝了神仙桌上的酒就永远走不了了？”Loki听得出这是句玩笑话，但不确定其来源。“还是说我会直接挂掉之类的？”

“有可能，”他说，看到Barton的眼神，他又补了句，“那酒很凶。”

“啊，”Barton一副了然的样子。“懂了。”他再次埋头做起了肉丸。“所以，看起来你和Nat重修旧好了。”

“消息传得真快，”Loki感慨。Barton耸了耸肩。

“我喜欢关注这些。好消息，意味着她不会再动不动就朝我发火了。”Loki努力没有畏缩。

“我是不是该道歉？”他婉转问道。Barton摇了摇头。

“不用。我闯祸时她还发过更大的火；习惯了。”他转身在水槽中洗了洗手，随后关掉加热汤汁的炉子。“好吧。你来的有点早—肉丸和意面我还没煮，”他说。“你要是想坐会儿或者，我不知道，看会儿电视或是读会儿书，请随意。厨房地方小站不下两人。”

Loki皱眉。“让你一个人在厨房辛苦忙碌，而我这个客人却闲坐着岂不是很不礼貌。”

Barton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在你的星球不是个王子啥的吗？”

之前。Loki知道对方用过去式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他还是被刺痛了，在内心深处他拒绝承认。“除非你主动请命当我的仆人，规矩多少有点区别，”他说得有点直白。Barton的眉毛飞了起来。

“鬼才愿意，”他说。“你说的‘规矩’是什么意思？我不觉得你是那种循规蹈矩的类型。”

“并非所有规矩，”Loki说。“但适当献殷勤很重要。”

Barton盯了他漫长的一秒，“好吧，没问题。在我们的星球客人通常什么都不用做。既然你提出来，我也没意见，所以…你要是真没事可做，我猜你可以帮我打扫下浴室。”Loki浑身一僵，但随后Barton咧嘴一笑，于是Loki发现他被耍了。

“也没那么闲，我认为，”他干巴巴地说。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Barton说。“客厅就在那。”算不上一个房间，Loki观察到。和厨房之间只隔了个柜台。

“如果我不碍手碍脚是不是可以看着你做饭？”Loki几乎问得小心翼翼。Barton扭头，打量了Loki许久后耸了耸肩。

“当然，”他说。“别以为会很有意思，但…”

“就算和你聊天也比你们某些胡说八道的娱乐节目有趣，”Loki说，基本是形式一下。Barton对他伸出一根手指。

“收回你说的话。黄金女郎是良心之作。虽然…已经停播了，但这是事实。”他顿了顿。“绝望的主妇。那部也不错。所以。”

Loki嘴角一抽。“恐怕我还未有幸观看。”

“先是哈利波特，现在又是绝望的主妇，”Barton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负责向外星人普及流行文化？”Loki挑眉，于是Barton咧嘴一笑。“哦，大哥。这责任太重大了。”他听起来并没有很不高兴。

“我该紧张吗？”Loki问。

“不用，”Barton说。“我的品味无可挑剔。”

“我表示怀疑，”Loki低声说。Clint朝他做了个鬼脸。

“嘿。是谁在给你弄吃的呢，哈？”

“是你，”Loki摆出一副完美的悔悟表情低声说。“我为我诋毁的言语报以最诚挚的歉意。”

“行，说得倒是很有诚意，”Barton嘀咕，但他的样子丝毫没有不快。Loki胸口隐约涌起一阵暖意。这就是友情，他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在静静低语。看，就这么无意中被你遇到了，意想不到。你不配拥有，但它却依然向你递出了橄榄枝。

多么奇怪，不是吗？

Loki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因此他将其搁在一边。回头再考虑，也许。或完全不去想。

不过，无论真相如何，那都是个…愉快的想法。

…………………………………………………………………………………………………………

插曲（三十）

Loki坐在一群旅行者中间，倾听他们交谈，却几乎不主动发言—总体来说这样似乎很好，因为他们非常健谈，而且渴望与他分享他们的探险，出于礼貌他们偶尔会问及他的事，但很容易推脱。直到身在人群之中，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与人为伴的感觉。

尽管他曾拥有过。但看来那是安全的代价。必要的交易。

餐食准备完毕后人群散开，分成几组，撤回了各自的帐篷。Loki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并开始为离开做准备。他害怕短暂喘息后的寂静会格外喧嚣。

察觉到视线，Loki扭过头，发现领队Selby正注视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随后她朝营地外点了点头。“想不想跟我去走走？我喜欢在饭后散步，帮助消化。”

“何乐不为，”片刻后Loki说。

她点点头，并站起身，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我去散步了，”她宣布，“一会儿就回来。”Earl从帐篷里探出脑袋对她竖了个大拇指。Loki跟着Selby去了附近的灌木丛，她的步伐自信笃定。他们在沉默中前行，穿过一条小溪，Loki曾一度尝试在此捕鱼，但并无收获。

“这片乡村，”过了一阵后Selby开口。“美得惊人，有没有？荒凉，又严酷，但在某些方面却越发显得美丽。”她看了他一眼。“我猜你也有同样的想法。”

“它有它的魅力，”Loki出言谨慎。“你之前常来这里？”

“线路不完全相同，但差不多。第一次是在我二十来岁的时候，热恋期间。”她向他侧过脑袋。“你怎么会住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Loki知道自己面无表情，于是他笑了笑。“主要是形势所迫。”

“一定挺不容易的。”她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想听故事。Loki有点想告诉她，详细描绘每一处肮脏的细节：看她会相信多少，看要多久她眼中的好奇会转为恐惧和厌恶。他耸了耸肩，向别处望去。Selby没有作声，有一瞬间他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这个话题，但这时她开口了，“有帮助吗？”

Loki一抽。“抱歉？”

“不管你隐居世外是为了悟出些什么，”她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地平线。“有用吗？”

Loki感觉自己的脊梁骨一僵。“啊，你以为这就是我来这的理由？”

“不是吗？”Selby听起来是真心在好奇。Loki眨了眨眼，这个问题令他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最后Loki说。他不得不用力吞咽才能去除喉咙里的异物感。“也许是。”

他知道Selby正注视着他，于是决心不予回应。“好吧，”最终她说。“这地方用来想事情还不错，我猜。好像很孤独，但可能我天生就不是当隐士的料。”

Loki努力不去想自己深切的孤独。“确切来说这是职业要求，”他干巴巴地说，于是她笑了。

“你是个怪人，这点不会错，”她说。“要是有人问我隐士长什么样…好吧。不管你试图想通什么，我希望你能理出头绪。我可不喜欢变天的时候独自住在这种地方。”

“如果这是种荒凉的景致，”Loki说，“大雪覆盖时岂不是更美？”

Selby直摇头。“不值得为了它冻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Loki感觉嘴角一抽。“我不会冻死，”她挑起眉毛，但Loki没去理会她索要答案的无声请求。

“我最好往回走了，”最终她说。“Earl要担心了。”

“我也该走了，”Loki说。他想过说回家，但似乎用词不当。他主动伸手。“感谢你的陪伴。”

Selby的握力很稳。“不客气。你多保重。”

Loki微微一笑。“一路平安。”

他没有用捷径而是步行走回了他的小屋，即使日暮西沉天色渐暗。他思索自己留在这里是否是为了寻觅某些东西，或整理思绪。但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是一路逃到这里的，而且尽管目前没动，逃亡也远未结束。这不是个令人振奋的念头。而且他要如何熬过冬季？就算他没有冻死的危险，也几乎不可能去觅食。他不能留在这里。将自己与世隔绝解决不了问题—就算躲到这里也迟早会有人找上门。

他不能一直被动下去。等敌人找上门再逃走、躲避或是回应。他不能再像只过街老鼠一样从一个隐藏的洞穴逃向另一个。

当夜，Loki一直思考到很晚才睡。等夏天结束，他对自己说。他允许自己待到夏天结束。

tbc

…………………………………………………………………………………………………………

文中注释：

[1]Lokester：个人理解Loki+Jokester？但是想不出合适的翻译呢，邪神？恶作剧之神？骗子？